点击右上角
微信好友
朋友圈

请使用浏览器分享功能进行分享

时光荏苒,十年转瞬。
2015年,中国著名药学家屠呦呦“对治疗疟疾新药的发现”这一卓越研究贡献,荣获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成为中国大陆首位获得自然科学领域诺贝尔奖的科学家,在科研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十年后的今天,我们与中国中医科学院(原中国中医研究院)的青年科研传承者们,围坐在屠呦呦工作室中,循着陈列的古籍、泛黄的实验记录,以及墙上的老照片,共同追溯那段跨越数十载的科研往事。
“523”任务:一纸重任
这段记忆的起点,还要从“523”任务说起。
20世纪60年代,全球疟疾难以控制,更严峻的是,当时主流的抗疟药物氯喹已出现严重的耐药性,疗效大幅下降,无数感染者生命垂危。
在这一危急情势下,中国于1967年5月23日在北京召开“全国疟疾防治研究协作会议”,一项代号为“523”的绝密科研项目正式启动。

屠呦呦西医学习中医班结业证书
两年后,历史的重任落在了时年39岁的助理研究员屠呦呦肩上。屠呦呦,1955年从北京医学院(现北京大学医学部)药学系毕业,被分配到新成立的卫生部中医研究院工作。在此期间,她参加了卫生部举办的“西医学习中医班”,系统地将现代医学知识与古老的中医药学融会贯通。正是凭借这一独特的学术背景,她在需要贯通中西的“523”任务中脱颖而出。1969年,她被正式任命为“523”项目中药抗疟科研组组长。
一项关乎国家使命与生命的重担,落在了她的肩头。

任研究实习员的屠呦呦(前右)与老师楼之岑副教授一起研究中药
从“绞取汁”到第191次突破
没有现成的路径,也没有确定的方向。
受命之初,屠呦呦带领团队从最基础且繁重的工作起步:系统整理中医药古籍,广泛搜集民间验方。她和团队夜以继日,收集汇总了2000余个药方。凭借专业知识,他们反复筛选,从中遴选出640种,编撰成了《抗疟单验方集》。然而,核心的挑战还在后面:如何从这640种药物中发现真正有效的抗疟成分。
为了众里寻“它”,实验室成为主战场。起初,团队沿用传统高温煎煮法提取青蒿成分,所获得的提取物对疟原虫的抑制率始终不理想,导致研究陷入了困境。

《葛洪肘后备急方》和当年的图书借阅卡
就在困惑之际,屠呦呦再次深入典籍,寻求答案。终于从东晋葛洪《肘后备急方》“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的记载中,获得关键启示。她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忽然意识到,没有“煎”,没有“煮”,而是“渍”,说明很可能是有效成分对热不稳定,高温提取导致其失去了活性。
思路一变,天地皆宽。屠呦呦带领团队迅速调整方向,转而采用低沸点(34.6℃)的乙醚进行低温提取。然而,乙醚易燃易爆易挥发且毒性大,在当年简陋的科研条件下,这无疑为实验增加了新的难度和危险性因素,但他们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

“523”团队早期部分成员及实验中的屠呦呦
实验期间,即使在寒冬,科研人员也只能靠着湿毛巾掩住口鼻的方式来防护,许多人因此患上了中毒性肝炎。由于药厂停摆,在扩大提取规模阶段,团队创造性地搬来了家里的大口径腌菜缸作为容器。
失败、优化、再失败、再优化……当编号第191号的青蒿乙醚中性提取物样品被送上实验台,数据显示其对疟原虫的抑制率达到100%时,团队沸腾了,所有的艰辛与坚持,在那一刻都值得了。他们,终于叩开了抗疟新药研发的大门。
勇为首批“试药人”
成功提取有效成分后,最终且关键的考验还在于其对于人体的安全性。
在完成试管与动物实验证明有效后,下一步即将开展临床试验。然而,疟疾发病具有季节性,错过一季,可能意味着无数生命再也等不到新药。
时间紧迫!基于现有药理学依据,屠呦呦与团队专家一致认为必须尽快启动人体试服试验。但面对未知的风险和可能存在的毒性,谁愿成为首批受试者?
“我是组长,我有责任第一个试药。”在这个关键时刻,屠呦呦挺身而出,声音平静而坚定。她的行动感染了同事,另外两位组员也毅然加入。

屠呦呦团队以身试药
中国中医科学院青蒿素研究中心综合管理办公室干事、青蒿素精神宣讲团成员隋博元回忆道,最令他动容的是,屠呦呦老师在明知动物实验提示存在毒副作用风险的情况下,为推进科研进展,毅然向组织递交试药申请,主动将服用剂量放大5倍,以极限测试药物的安全性。幸运的是,经严密医学监测,她的身体指标一切正常,充分证明了药物的安全性,为后续临床研究扫清了障碍。“这堪称中医药人经验、智慧与献身精神的直接体现。”隋博元感慨道。
人体试服成功,青蒿素临床研究迈入全新阶段。团队随即奔赴海南疟疾高发区开展临床验证,最终确证青蒿素具有卓越的抗疟功效。
时序更迭,2021年,世卫组织宣布中国正式获得无疟疾认证,并表示中国是世卫组织西太平洋区域三十多年来第一个获得无疟疾认证的国家,中国实现了从“疟疾流行”到“疟疾清零”的历史性跨越。

青蒿素发现的过程
做好传承与创新
然而,科学家追求卓越的脚步从未停歇。屠呦呦带领团队在实现青蒿素“从0到1”的突破后,继续探索,创制出临床药效高于青蒿素、又复燃率低的新一代抗疟药——双氢青蒿素,该药具有更突出的“高效、速效、安全、剂量小、口服方便、复燃率低”等优点,并成功获得专利及新药证书。面对全球范围内出现的青蒿素耐药性迹象,团队深入探究耐药机制,提出了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持续为全球抗疟事业贡献力量。
这种追求卓越的精神正在新一代科研人员身上延续。据中国中医科学院道地药材品质保障与资源持续利用全国重点实验室青年PI、青蒿素精神宣讲团成员郭秋岩副研究员介绍,老一辈科学家在艰苦条件下创新方法工具,在数百次失败中逆境而上的经历,深深激励着年轻一代。
郭秋岩强调,“屠老师能从葛洪所著《肘后备急方》所记载‘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获得启发,归根结底是因为有扎实的理论功底。这也提醒年轻科研人员必须深耕专业,不断积累知识维度,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在屠呦呦的亲自指导下,青蒿素研究团队继续深入研究青蒿素及其衍生物的抗疟机理,同时积极拓展新的适应症,与各领域团队合作探索青蒿素在治疗自身免疫性疾病、肿瘤等方面的药理活性和科学内涵。
“科学薪火,贵在传承。”郭秋岩表示,屠呦呦指导下的科研团队围绕青蒿素抗疟功能开展了一系列探究,获得了国家重点研发计划、重点学科与首批传承创新团队资助,并依托“新时代神农百草”工程、全国重点实验室等桥梁与平台,在中医药的现代化与国际化方面持续发力。

屠呦呦生平履历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一株小草看似平凡,最终却焕发出济世救人之光,恰如新一代科研工作者传承发扬的青蒿素精神。从古籍的只言片语到国际认可的科研成果,从以身试药的壮举到造福全人类的健康福祉,这条科研之路见证了中国科学家的智慧与担当,也昭示着科学家精神代代相传的永恒价值。
制作:北京市科协融媒体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