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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许琦敏
世界唯一建成并运行的熔盐堆第四代核能系统——2兆瓦热功率液态燃料钍基熔盐实验堆(TMSR),已在甘肃武威加钍运行。目前,技术团队正与国内核能企业合作推动钍基熔盐堆的工业示范应用,而上海也将成为供应链基地。
日前举行的中国科学院上海分院第十一期“报国讲坛”上,中国科学院上海应用物理研究所学术委员会主任、钍基熔盐堆核能系统技术总体组负责人徐洪杰研究员透露,因其性能优异,熔盐堆的全球研发热潮持续高涨,“中国在这一领域已走在世界前沿”。
在“核的领域”没有“短平快”捷径可走
15年执着,建成上海第一个大科学装置“上海光源”;16年拓荒,建成迄今世界唯一运行的钍基熔盐堆。今年恰满70岁的徐洪杰说,在“核的领域”,没有“短平快”的捷径可走,“要在这个领域做成事,必须有定力,准备好二三十年就做一件事”。
从技术角度看,熔盐堆具有失效安全、无水冷却、高温输出、常压工作等优异性能,而且只有它可以实现钍铀循环高效利用。徐洪杰介绍,中国是一个富钍的国家,钍资源可供核能发电用上几万年,“如果钍基熔盐堆能够推广,有望助力我国实现能源独立”。
这可以说是一个跨越半个世纪的核能“中国梦”。中国科学院上海应用物理研究所原名“原子核研究所”,在核物理及工程技术领域有着深厚积累。上世纪70年代,从上海起步的中国核电“728工程”最初目标就是研发25兆瓦钍基熔盐堆,1971年原子核所建成了熔盐(冷态)零功率堆。
本世纪初,核能研发热潮再次兴起。2009年,上海光源刚竣工,中国科学院从国家重大战略需求出发,决定“无中生有”发展先进的裂变核能。当时,院领导希望徐洪杰能够提出选题并领衔项目。“既然国家需要,我必竭尽所能。”正当上海光源如日中天之时,徐洪杰从热闹的光源舞台离开了。2009年底,上海应物所正式提出要研制钍基熔盐堆——又一场几乎“从零开始”的拓荒开始了。
强者“可原谅的错误”是我们赶超的机会
在报告会上,徐洪杰提到了一个尽人皆知的故事——龟兔赛跑。“兔子总有犯错、偷懒的时候,这就是乌龟跑赢的机会。”徐洪杰坦言,美国在核技术领域的积累相当深厚,但中国只要锚定目标,就一定可以找到赶超的机会,钍基熔盐堆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美国于上世纪70年代放弃发展熔盐堆,并将所有研发技术资料公开,以待“后来有缘人”。“有美国专家指出,当年放弃发展熔盐堆,是一个‘可原谅的错误’。”徐洪杰觉得,中国团队就是那个“有缘人”——不仅把每篇文献都读透,还在实验室进行复现。“我们不仅掌握了文献中提到的所有技术,还进行了二次创新。”
然而,真正要造出钍基熔盐堆,仍有大量科学与技术难题需要攻克。为此,徐洪杰首先做的是组建队伍,“我们在短短两年内大量招兵买马,从几十人拓展到三四百人,然后‘干中学、学中干’”。
从建设能力平台到“从零开始”研发新材料、新技术,“我们创造的‘世界第一’‘国际领先’‘填补空白’不计其数。”徐洪杰说,如果只为科研“交差”,完全可以选择更简单的路线,但TMSR的目标是工业应用,因此他们必须选择更难走的路。
那天恰巧是中国首枚氢弹成功的日子
“做核的人,要有一个自觉。”徐洪杰说到,尽管熔盐堆的安全性远超现有技术,甚至可以建在人口稠密的城市,“但在研发阶段,还是应该自觉去人烟稀少的地方。”在甘肃武威的茫茫戈壁荒漠,这支队伍不发论文,也不申请任何奖项,埋头八年多,建设2兆瓦热功率液态燃料钍基熔盐实验堆。
克服异地建设和自然条件恶劣等重重困难,钍基熔盐堆建设团队同步推进安审、土建、安装、调试等多个条线工作。工程建设阶段,不少科研人员一年离家200多天,最多的达300多天,坚守在土建施工和设备安装现场。为集中资源尽快建起实验堆,整个占地千亩的园区,唯一新建的生活设施只有一间食堂。
终于,2023年10月11日11点08分,实验堆首次临界;2024年6月17日10点12分首次达到满功率运行——这标志着我国拥有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钍基熔盐堆(钍铀燃料循环)研究平台。
“巧的是,57年前的6月17日,中国第一枚氢弹爆炸成功。”徐洪杰说,团队可能是在冥冥中传承着报国与奉献的“两弹一星”精神。此后,他们又实现了实验堆加钍运行,终于走到了世界前沿。
“东西联动”布局推动工业示范应用
如今,在深入推进钍基熔盐堆科技研发的同时,团队正与国内工业界紧密合作,加快推动钍基熔盐堆的工业示范和应用。“很多关键材料和技术都是我们自主研发的,可以直接产业化,形成钍基熔盐堆的供应链。”徐洪杰认为,只要钍基熔盐堆的应用市场打开,就能很快形成与之相关的产业链。
“我们要真正落地西部,创立东西联动的新模式。”徐洪杰透露,未来上海应物所将联合骨干企业共同构建TMSR设计研发与主要装备制造基地在上海、(涉核)实验与示范应用基地在甘肃的“东西联动”布局,打造覆盖“一带一路”区域的清洁高效能源系统,为国家能源安全和“双碳”战略提供有力支撑。